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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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最後還是去開門了，倆人整理好了衣服後一起去的。
門一打開，溫馨就看到施雅儀端著一盤水果站在門口。她個子確實高，無形之中給了溫馨一股莫名的壓力。
不過此時此刻最大的壓力就站在溫馨的正後方。宋譯身上收斂不住的低氣壓正肆無忌憚地外溢，令人在某個瞬間感到不寒而栗。
見到這兩人站在一處，施雅儀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尤其是在看到溫馨寬大的衣領沒能完全遮擋住的奇怪的紅痕後，緊蹙的眉頭更深了。
十七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有些事該懂的都懂。
“你們倆……”
“下樓吃飯啦——”樓下宋芷喊。
宋譯擡起搭在溫馨肩上的手臂在她後腦揉了揉，“走，吃飯。”
溫馨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樓下走。
“小施，”宋譯走到一半，見施雅儀沒跟上來，回頭道，“楞什麽神呢？下樓吃飯。”
施雅儀只好把想問的話壓下去，噎在喉嚨裏，雖然這樣的滋味並不好受。
晚飯的時候，施浦林夫婦又和溫馨正式認識了一下，兩人都對這個文靜又有禮貌的姑娘很有好感。
“唉，要是我們家雅儀能有馨馨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也省的我們倆天天給她操一大堆心。”陳冬說。
一旁正用筷子戳米飯的施雅儀聽到這番話，擡起頭煩悶地喊她：“媽……”
“媽什麽媽，我還沒說你呢，”陳冬看著她，“剛剛把水弄到姐姐身上都不知道要道歉，我平時就是這麽教你的麽？”
施雅儀撇了撇嘴，繼續用筷子搗鼓那碗被她戳得爛唧唧的米飯。
陳冬說：“別弄了，跟姐姐道個歉。”
溫馨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沒事……”
人家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都跟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溫馨哪還敢受這一聲歉。
施雅儀“啪”的一聲放下筷子，站起身九十度鞠躬地沖著溫馨說了一句：“對不起。”話落便迅速坐下了。
道歉的姿態很到位，語氣卻是敷衍至極。
在座的都能看得出來，施浦林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施雅儀。”
施雅儀低著頭裝聽不見。
陳冬無奈地說：“唉，這孩子都叫我倆給慣壞了。”
溫馨剛想說點什麽，宋芷就先開了口：“哎呀，小孩兒嘛，還是小姑娘，慣著點正常。”
她又說：“再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先吃飯，吃飯。”
溫馨擡眼朝宋芷的方向看去，卻被宋譯將視線擋了個嚴實，他沖她眨了眨眼，沒說任何別的話。
於是，桌上又重新恢覆了和諧。
後面宋譯喝了點酒，主要是跟施浦林喝的，雖然量不多，但畢竟是白酒，度數比較高，溫馨有些擔心他喝多會不舒服，偶爾會用手碰碰他大腿。
宋譯正和施浦林聊著他在國外的學業，忽然轉過頭湊到溫馨耳邊說：“別摸了，再摸該出事了。”他聲音裏滿是笑意，又低又沈的，染上了酩酊的酒氣。
他跟溫馨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特別喜歡講些不正經的東西，搞得溫馨現在成了一個“秒懂女孩”，幾乎是一瞬間get到了宋譯話裏的意思，然後“咻”地把手撤回來。
按理來說，溫馨也是要喝兩杯的，不論是跟施家夫婦還是跟宋芷孟皓繁，但都叫宋譯給擋下來了。
當然，擋下的酒肯定都盡數進了宋譯的口。
溫馨還和以前一樣，不會主動夾菜，最多就是夾幾筷子面前挨得近的，其他的一概不碰，宋譯知道她這個特性，所以一整個晚上都在給她夾菜。
溫馨不吃香菜，宋芷隔著宋譯給她夾了幾次孟皓繁最拿手的香菜牛肉，溫馨不好意思拒絕，宋譯也沒有替她拒絕，只是趁著大家不註意的時候偷偷夾走吃掉。
畢竟溫馨才剛來，很多需要註意的東西他以後可以慢慢和他們講，沒有必要在家裏有客人的時候說那麽多，也會讓她感到不自在。
溫馨吃飽了，沒什麽事可做，宋譯便借著酒勁上來了，有點喝多了想睡覺的理由帶著溫馨離開了飯桌。
“那你們倆收拾收拾早點睡吧，”宋芷拍了拍宋譯紅撲撲的臉頰，“對了，你去客房睡昂兒子，臥室給馨馨睡。”
宋譯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要，我要跟我女朋友一起睡。”
宋芷：“……”
宋芷：“你倆現在一起睡不好。”
宋譯：“有什麽不好的？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再說了，你和我爸怎麽不分倆屋睡？”
宋芷：“……”
宋芷擰不過宋譯，只能告誡他別瞎折騰，但宋譯聽不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上了樓進了臥室，溫馨手機上突然來了一條好友申請。
美少女戰士：馨馨，我是阿姨。
溫馨：“……”
宋譯這時候坐到溫馨身邊，腦袋耷拉著靠到她的肩膀上。
“宋譯。”
“嗯？”
“我終於知道你身上那些時有時無若隱若現的幽默細胞是從哪來的了。”
“……”
雖然醉酒是為了離場而找的一個借口，但也的確是事實。宋譯趴在溫馨的肩窩裏，難得沒有深究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溫馨通過了宋芷的好友申請，沒等她想好要先發點什麽過去呢，宋芷就已經先她一步發來了三大長串文字消息。
美少女戰士：馨馨，剛剛在桌上發生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阿姨那麽說是於情，你是我姑娘，和雅儀的身份是不一樣的，我必須對她保持一定程度的客氣與遷就，但是對你就不需要。我們可以真實地，坦誠地對待彼此，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
美少女戰士：雅儀其實是個蠻可愛的小姑娘的，就是任性了點，你陳阿姨和施叔叔就這麽一個閨女，從小寵慣著到現在，所以她的很多行為難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我知道她對阿譯的心思，你肯定也能看得出來，不過我已經和你陳阿姨談過了，她回家以後會和雅儀聊聊這件事，畢竟還是小，有些東西說過去就過去了。
美少女戰士：還有，你是不是不愛吃香菜啊？不愛吃就跟阿姨說嘛，下次做菜我讓你叔叔註意著點，今晚上好多菜裏都多少有點香菜，肯定沒吃好吧？晚上要是餓了就去廚房，我剛剛叫張姐煮了點海鮮粥，小火熱個兩三分鐘就行了。
張姐是宋譯家的保姆，大概從宋譯剛上小學開始就在這裏工作了，一般就是負責家裏的衛生和偶爾的早中晚飯。
溫馨讀完這三段話後鼻尖都酸得發麻，她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溫馨：謝謝阿姨。
雖然只說這個顯得她木訥又愚鈍，但除了謝謝，她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說實話，溫馨並沒有覺得宋芷在飯桌上說的那番話有什麽不對，人情世故處理得很到位。而且被潑水的確是件小事，施雅儀也不是故意這麽做的，溫馨都已經將其拋到腦後了，沒想到宋芷竟為了這個專門過來給她解釋。
從小就習慣了被人忽視，突然一下子受到重視，溫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在天上，好不真實。
美少女戰士：謝什麽謝，老跟我客氣什麽。
美少女戰士：哦還有，宋譯今天喝太多了，晚上睡覺要是不老實你就把他踹下去，沒事，死不了。
溫馨上一秒還在強忍著眼眶的澀意，結果下一秒看到這條消息瞬間破防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譯還蹭著她脖頸哼哼唧唧地問她笑什麽。
溫馨：沒有，他睡覺挺老實的。
剛發出去不到兩秒，溫馨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連忙撤回了這條消息。
美少女戰士：嗯？？什麽？
溫馨：沒什麽。
溫馨：就是想問，您是怎麽知道我不吃香菜的？
溫馨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反應夠快。
可當她看到宋芷的回覆後整個人都怔楞住了。
美少女戰士：因為阿譯吃那個菜了啊。
美少女戰士：但他是不吃香菜的，從小就不吃，所以我猜他是幫你吃呢。
溫馨：“……”
不吃香菜？
她緩慢地扭過頭去看肩膀上的人，不知道他是睡了還是沒睡，闔著眼，長睫平緩地跟隨他的呼吸起伏著。
宋譯從不吃香菜麽？
“……”
她擡手用指尖輕刮了刮他薄潤的唇。
可是每次她不吃的香菜都是宋譯吃的啊。
會幫她挑面裏的香菜，挑得整雙筷子都是一股子香菜味。還有那次在京大食堂，也是香菜牛肉，宋譯直接跟她交換了餐盤。
還有很多很多次……
她竟真的一點兒都沒察覺出來過。
美少女戰士：不可思議吧？說實話我也挺震驚的，因為他真的很討厭香菜的味道，但是我和他爸爸都特別愛吃香菜，也不知道他這是隨了誰。
溫馨：“……”我也不知道。
“隨我女朋友。”低沈磁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突如其來的，嚇了溫馨一跳。
她側頭，只見宋譯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盯著她的手機看，臉上被屏幕的光映得冷白，他嘴角微揚著，這一幕看著莫名綺麗。
“宋譯，”溫馨說，“你不喜歡吃香菜。”
宋譯懶懶地往她身上靠，像只大型犬從溫馨身後將她一整個圈住，“嗯。”
他聲線沙啞，似是被酒精浸透了：“不喜歡。”
“那你……”
“別管這些了好麽，”宋譯打斷她，薄唇在她頸側細細磨著，“這都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
“就是不重要。”
溫馨能感覺到宋譯現在是一個喝醉了的狀態，但她還是會有些生氣於他這種態度，這種對待自己都無所謂，全身心地把一切重心放在她身上的態度。
讓她愧疚，也讓她心疼。
“哥。”
“嗯。”
“你不能這樣毫無保留地對我好。”溫馨聲音很低很低。
宋譯動作突然停住，但捏著她後頸的手卻沒松，“什麽？”
溫馨轉過身將頭抵到他的胸前，甕聲甕氣道：“宋譯，你不能對我這麽好。”
被人傾註一切地愛著是一件很幸運也很幸福的事情，但溫馨會忐忑，不安，甚至是惶恐。
因為不值得。
她不值得任何人這樣為她付出。
“沒有人會像你這樣對我。”
但如果有一天你也突然發現我其實根本不值得呢？
她總想著給宋譯留退路，因為在她眼裏宋譯是一個絕對完美的人，但她不是，她有很多很多缺點，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厭棄這樣的自己。
“那我就是唯一一個。”宋譯語氣十分平靜，幾乎沒有任何波動，讓人覺得他還在醉著，可溫馨能聽得出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清醒。
宋譯抱著她，將溫度緩緩渡到她那邊，“這樣不是挺好的麽？”
整個世界只有他愛她。
“可我都對你這麽好了，你也還是會離開我，”宋譯聲音漸沈，“就算你知道我最疼你最愛你，你也還是離開了。
“所以你要我怎麽辦啊，我只能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他故作輕松地笑道，“因為我想留住你。”
宋譯輕輕靠著她的肩，輕聲嘆道：“我這麽離不開你。”
溫馨感覺自己心底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崩潰，塌陷。她擡頭對上他霧蒙蒙的眸子。
“……”她總能在和宋譯對視的過程中產生出各種情緒，心動，情動，或是感動。
明明都已經是個喝醉了的人了，說話還這麽會戳人心。
“我怕你後悔，”溫馨現在特別想哭，她緊緊抱著宋譯，“我怕你發現其實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好，就不要我了。”
溫馨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宋譯像撫摸貓咪一般順著溫馨的後背，聲音裏帶著幾分溫柔的無奈：“你別不要我就行了。也不知道是誰先跟我提的分手，現在又在這裏瞎擔心。”
溫馨：“……”
“你哥我就這麽一條命，半條都折在分手這三年裏了，就剩這最後半條你可行行好吧，別再折騰我了。”他說著埋怨的話，語氣卻是依戀和溫存。
但就這麽一段話，引得溫馨的眼淚“唰”的掉了下來，哽咽著一遍遍地對宋譯說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因為醉了還是什麽，宋譯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為哭了的她擦眼淚，也沒有任何安慰，他只是靜靜地把她抱在懷裏，“待在我身邊，別再亂跑，”他親了下溫馨的額頭，“我就原諒你。”
溫馨在他懷裏哭了會兒，然後逐漸抽噎著平靜下來。
頃刻後她才突然開口：“你以後不要再吃香菜了，真的好難吃。”
“那你幫我吃。”
“……”
“……不要。”
“……”
那鍋海鮮粥最終還是被擱置了，因為溫馨直接一覺睡到了大天亮，也沒機會將“不老實”的宋譯踹到地上——她一整晚都是被宋譯夾著睡的，跟個銅鑼燒的餡似的，動都動不了。
第二天宋芷張羅著要帶溫馨出去看雪，孟皓繁提議去沂南山，那邊有個滑雪場，還有溫泉，玩累了可以去泡泡溫泉休息一下。
宋譯叼著牙刷從衛生間裏出來，“你們商量好的吧？賀沅睿他們今天也去沂南山。”說著，他從兜裏摸出來手機翻出他和賀沅睿的聊天記錄給樓下的孟皓繁看。
“我是千裏眼啊？你站那兒我怎麽看得到？”孟皓繁將目光從報紙挪到樓上。
“你不用看到，”宋譯說，“他剛剛跟我說的，五分鐘前。”
孟皓繁點點頭，收回目光，“那還挺巧，正好一起唄，你倆也挺長時間沒見了吧？”
宋芷正往臉上貼黃瓜片，聞言嗤道：“想什麽呢你？這幾個混小子私底下肯定沒少見，你以為他沒時間回來看咱倆，也沒時間看他那幾個好哥們麽？”
“……”見話題風向不對，宋譯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緊著撤退了。
等他洗完漱回到房間，發現溫馨還在那兒躑躅著不知道該穿什麽，食指支在下巴上，一臉愁容。
她人蹲在攤開的行李箱前，宋譯走過去在她屁股上輕踢了一腳，“幹什麽呢？”
溫馨皺著眉護住自己的屁股，扭身看宋譯，“找衣服。”
宋譯笑了，“你都找了快半個小時了。”
溫馨撇撇嘴，“不知道穿什麽，今天還要跟叔叔阿姨一起拍照片呢。”
原來是因為這個。
宋譯笑意更深，他走過去蹲到溫馨身邊，在行李箱裏翻了翻，翻出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
他說：“穿這個，底下隨便搭一條牛仔褲就行了。”
溫馨半信半疑，“穿這個行麽？”
宋譯：“我眼光能有錯？”
也是，宋譯的審美一直都很在線。
溫馨拿著宋譯手上的毛衣去換了。
就在她換的過程中，宋譯也換了件衣服，等溫馨換好以後才發現宋譯跟她一樣也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配了一條深藍色牛仔褲。
溫馨一直覺得宋譯穿白色很好看，就是看起來特溫柔，整個人的氣質都被軟化了。
“咱倆這算是情侶裝麽？”溫馨笑道。
宋譯將她塞在衣領裏的頭發勾了出來，而後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是。”
他本就是這個目的。
溫馨為了今天的出行特地化了個淡妝，一直追在宋譯屁股後面問好不好看，宋譯說她就算被泥巴糊了臉都是天仙。
溫馨：“……”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便驅車前往沂南山了。冬季的沂南山與夏季的截然不同，整座山都被皚皚白雪覆蓋著，越往山上開，雪越大，溫馨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片的雪花，吹覆在車窗上都能看得清紋理。
沂南山有著濱南市最大的滑雪場，以至於一到冬天，不論是游客還是本地人，都喜歡在這裏聚集，大老遠就能看到滑雪場上人山人海，好在地方夠大，不然真就跟下餃子沒什麽區別了。
停車也不好停，孟皓繁找了半天車位，最後還是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等到一輛車走了騰出一個空位。
宋譯正打著電話，電話那頭是賀沅睿，宋譯開著免提，賀沅睿聲音又很大，於是倆人的對話清晰地落入了溫馨的耳朵。
宋譯：“你到哪了？”
賀沅睿：“我操·他媽的服了逼了！老子剛逮著個車位被一孫子給搶了媽的！”
宋譯：“……”
宋譯說話的時候薄唇呼出來的氣在空氣中形成縷縷白霧，溫馨忽然想到宋譯好像很久都沒碰過煙了。這倒是個值得表揚的事，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誇誇他。
宋譯：“那怎麽辦？要不你們先過來我們這邊？”
賀沅睿：“也行吧！反正——哎？！有了有了！我們這邊有車位了，等會兒再跟你說昂，你把位置發我手機上，停完車過去找你們。”
宋譯：“……”
大概過了有六七分鐘，溫馨看到了不遠處緩緩朝他們走來的一雙修長的身影。
兩人穿著同樣款式的羽絨服，一白一黑。
都不用走近，溫馨就將他們認出來了。
賀沅睿幾乎是一點沒變，除了氣質更成熟穩重了些，相較於他，季澄的變化倒是令溫馨十分驚詫。
明明模樣還是曾經的模樣，卻又感覺哪哪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賀沅睿摟著季澄的腰，那張揚的姿態簡直就差把“我是gay”這幾個大字貼臉上了。季澄低著頭看手機，那手機一看就是賀沅睿的，手機殼上花花綠綠一片，照這種情況來看，手機上應該是宋譯發去的位置信息。
“宋譯——！”賀沅睿看到宋譯了，擡起手臂一陣狂揮。
不愧是好兄弟，反應十分熱情。
季澄聞聲擡起頭，顯然是也看見他們了，於是將手機收了起來。
賀沅睿跑過來和宋譯交握住手然後傾身撞了撞肩，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一種打招呼方式。
溫馨默默在心底感慨一句——男人至死是少年。
看到宋譯身側的溫馨，賀沅睿先是一楞，隨後很快地反應過來，“咦——我就知道。”
宋譯：“你又知道什麽了？”
賀沅睿：“就知道你肯定還是得回來找她。”
國外美女不論是長短扁圓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
大情種一個。
宋譯聳聳肩，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不過你也太不厚道了，”賀沅睿說，“居然都不告訴我，還是不是兄弟了？”
宋譯：“我沒告訴你麽？”
賀沅睿：“你就說你有對象了，誰知道還是她啊？“
宋譯：“不然呢？還能是誰？”
賀沅睿：“……”是啊，還能是誰？
宋譯剛回國那會兒，賀沅睿給他找了沒有十個也得有九個“對象”了，讓她們挨個去加宋譯的微信，結果沒一個成了的。
從那時候賀沅睿就知道，宋譯心裏還裝著人呢，根本容不下別人。
溫馨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因為談話中的主角是自己，莫名讓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嗨，還認得我不？”賀沅睿突然把交流對象換成了溫馨，“賀沅睿，你應該對我還有點印象吧？”
溫馨點點頭，“嗯，認得的。”
“還是這麽漂亮啊。”賀沅睿誇她。
溫馨對於這種直白的讚美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略有局促地道了聲謝。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溫馨擡眸看過去，只見季澄繃著一張臉站在那邊盯著心大的像條狗似的賀沅睿。
“誒，寶貝兒，怎麽咳嗽了？是不是冷了？”賀沅睿連忙跑過去，雙手捧住季澄的臉，緊張地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
季澄被他弄得有些惱，擡手拍開賀沅睿的手臂，“你還要敘舊到什麽時候？”
賀沅睿一楞，緊接著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哎呀，是冷了吧？走走走，不敘了，別凍著我老婆。”
季澄：“滾。”
看著兩人的互動，溫馨瞬間就明白季澄到底是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更有煙火氣息了。
說白了就是更有人味了。
以前的季澄總是一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冷冷淡淡的模樣，不焦不怨，不悲不哀，波瀾不驚，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麽能給他帶來任何絲毫的沖擊。
他不會生氣，不會委屈，也不會驚喜，雖然不得不說的是他那張臉真的漂亮，但總給人一種空蕩蕩的冷情感。
現在居然都會這種暗戳戳的吃醋了。
也不知道賀沅睿是怎麽把他養成這樣的。
“叔叔阿姨呢？怎麽就你倆在這兒？”賀沅睿牽著季澄走過來，“咱先進去吧，這兒太冷了，一會兒再把我媳婦凍壞了。”
一會兒寶貝一會兒老婆一會兒又媳婦的，賀沅睿真是比誰都能膩歪。
季澄側目睖他一眼，“賀沅睿。”
賀沅睿立馬就慫了，“誒誒知道了，不叫了不叫了，別生氣。”
宋譯受不了他這膩歪人的勁兒，攬著溫馨的肩膀往裏面走，一邊回答賀沅睿剛剛的問題：“他們倆先進去換衣服了。”
賀沅睿：“噢。”
因為是濱南本地人，雪具這些東西都不用租的，家家戶戶都必備好幾套，宋譯家也不例外，倉庫裏還有好幾套堆著積灰呢。
倒是賀沅睿和季澄倆人還得費功夫再去租兩套雪具。
四個人換好衣服以後便去了後面的雪場。宋芷和孟皓繁早早就玩開了，以前倆人還能玩玩中級道甚至是高級道，後來自從宋芷生病以後，孟皓繁怕她身體不好再磕著碰著，就只帶著她玩初級道了。
宋譯的滑雪技術就不用說了，從小開始接觸滑雪。賀沅睿雖然沒宋譯這得天獨厚的優勢，但總歸是個富家公子哥，學過的東西用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什麽臺球，網球，高爾夫球，樣樣不落，其中也有滑雪。
而溫馨和季澄完全就是倆滑雪小白，雪具都不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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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去開門了，倆人整理好了衣服後一起去的。
門一打開，溫馨就看到施雅儀端著一盤水果站在門口。她個子確實高，無形之中給了溫馨一股莫名的壓力。
不過此時此刻最大的壓力就站在溫馨的正後方。宋譯身上收斂不住的低氣壓正肆無忌憚地外溢，令人在某個瞬間感到不寒而栗。
見到這兩人站在一處，施雅儀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尤其是在看到溫馨寬大的衣領沒能完全遮擋住的奇怪的紅痕後，緊蹙的眉頭更深了。
十七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有些事該懂的都懂。
“你們倆……”
“下樓吃飯啦——”樓下宋芷喊。
宋譯擡起搭在溫馨肩上的手臂在她後腦揉了揉，“走，吃飯。”
溫馨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樓下走。
“小施，”宋譯走到一半，見施雅儀沒跟上來，回頭道，“楞什麽神呢？下樓吃飯。”
施雅儀只好把想問的話壓下去，噎在喉嚨裏，雖然這樣的滋味並不好受。
晚飯的時候，施浦林夫婦又和溫馨正式認識了一下，兩人都對這個文靜又有禮貌的姑娘很有好感。
“唉，要是我們家雅儀能有馨馨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也省的我們倆天天給她操一大堆心。”陳冬說。
一旁正用筷子戳米飯的施雅儀聽到這番話，擡起頭煩悶地喊她：“媽……”
“媽什麽媽，我還沒說你呢，”陳冬看著她，“剛剛把水弄到姐姐身上都不知道要道歉，我平時就是這麽教你的麽？”
施雅儀撇了撇嘴，繼續用筷子搗鼓那碗被她戳得爛唧唧的米飯。
陳冬說：“別弄了，跟姐姐道個歉。”
溫馨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沒事……”
人家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都跟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溫馨哪還敢受這一聲歉。
施雅儀“啪”的一聲放下筷子，站起身九十度鞠躬地沖著溫馨說了一句：“對不起。”話落便迅速坐下了。
道歉的姿態很到位，語氣卻是敷衍至極。
在座的都能看得出來，施浦林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施雅儀。”
施雅儀低著頭裝聽不見。
陳冬無奈地說：“唉，這孩子都叫我倆給慣壞了。”
溫馨剛想說點什麽，宋芷就先開了口：“哎呀，小孩兒嘛，還是小姑娘，慣著點正常。”
她又說：“再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先吃飯，吃飯。”
溫馨擡眼朝宋芷的方向看去，卻被宋譯將視線擋了個嚴實，他沖她眨了眨眼，沒說任何別的話。
於是，桌上又重新恢覆了和諧。
後面宋譯喝了點酒，主要是跟施浦林喝的，雖然量不多，但畢竟是白酒，度數比較高，溫馨有些擔心他喝多會不舒服，偶爾會用手碰碰他大腿。
宋譯正和施浦林聊著他在國外的學業，忽然轉過頭湊到溫馨耳邊說：“別摸了，再摸該出事了。”他聲音裏滿是笑意，又低又沈的，染上了酩酊的酒氣。
他跟溫馨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特別喜歡講些不正經的東西，搞得溫馨現在成了一個“秒懂女孩”，幾乎是一瞬間get到了宋譯話裏的意思，然後“咻”地把手撤回來。
按理來說，溫馨也是要喝兩杯的，不論是跟施家夫婦還是跟宋芷孟皓繁，但都叫宋譯給擋下來了。
當然，擋下的酒肯定都盡數進了宋譯的口。
溫馨還和以前一樣，不會主動夾菜，最多就是夾幾筷子面前挨得近的，其他的一概不碰，宋譯知道她這個特性，所以一整個晚上都在給她夾菜。
溫馨不吃香菜，宋芷隔著宋譯給她夾了幾次孟皓繁最拿手的香菜牛肉，溫馨不好意思拒絕，宋譯也沒有替她拒絕，只是趁著大家不註意的時候偷偷夾走吃掉。
畢竟溫馨才剛來，很多需要註意的東西他以後可以慢慢和他們講，沒有必要在家裏有客人的時候說那麽多，也會讓她感到不自在。
溫馨吃飽了，沒什麽事可做，宋譯便借著酒勁上來了，有點喝多了想睡覺的理由帶著溫馨離開了飯桌。
“那你們倆收拾收拾早點睡吧，”宋芷拍了拍宋譯紅撲撲的臉頰，“對了，你去客房睡昂兒子，臥室給馨馨睡。”
宋譯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要，我要跟我女朋友一起睡。”
宋芷：“……”
宋芷：“你倆現在一起睡不好。”
宋譯：“有什麽不好的？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再說了，你和我爸怎麽不分倆屋睡？”
宋芷：“……”
宋芷擰不過宋譯，只能告誡他別瞎折騰，但宋譯聽不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上了樓進了臥室，溫馨手機上突然來了一條好友申請。
美少女戰士：馨馨，我是阿姨。
溫馨：“……”
宋譯這時候坐到溫馨身邊，腦袋耷拉著靠到她的肩膀上。
“宋譯。”
“嗯？”
“我終於知道你身上那些時有時無若隱若現的幽默細胞是從哪來的了。”
“……”
雖然醉酒是為了離場而找的一個借口，但也的確是事實。宋譯趴在溫馨的肩窩裏，難得沒有深究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溫馨通過了宋芷的好友申請，沒等她想好要先發點什麽過去呢，宋芷就已經先她一步發來了三大長串文字消息。
美少女戰士：馨馨，剛剛在桌上發生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阿姨那麽說是於情，你是我姑娘，和雅儀的身份是不一樣的，我必須對她保持一定程度的客氣與遷就，但是對你就不需要。我們可以真實地，坦誠地對待彼此，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
美少女戰士：雅儀其實是個蠻可愛的小姑娘的，就是任性了點，你陳阿姨和施叔叔就這麽一個閨女，從小寵慣著到現在，所以她的很多行為難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我知道她對阿譯的心思，你肯定也能看得出來，不過我已經和你陳阿姨談過了，她回家以後會和雅儀聊聊這件事，畢竟還是小，有些東西說過去就過去了。
美少女戰士：還有，你是不是不愛吃香菜啊？不愛吃就跟阿姨說嘛，下次做菜我讓你叔叔註意著點，今晚上好多菜裏都多少有點香菜，肯定沒吃好吧？晚上要是餓了就去廚房，我剛剛叫張姐煮了點海鮮粥，小火熱個兩三分鐘就行了。
張姐是宋譯家的保姆，大概從宋譯剛上小學開始就在這裏工作了，一般就是負責家裏的衛生和偶爾的早中晚飯。
溫馨讀完這三段話後鼻尖都酸得發麻，她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溫馨：謝謝阿姨。
雖然只說這個顯得她木訥又愚鈍，但除了謝謝，她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說實話，溫馨並沒有覺得宋芷在飯桌上說的那番話有什麽不對，人情世故處理得很到位。而且被潑水的確是件小事，施雅儀也不是故意這麽做的，溫馨都已經將其拋到腦後了，沒想到宋芷竟為了這個專門過來給她解釋。
從小就習慣了被人忽視，突然一下子受到重視，溫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在天上，好不真實。
美少女戰士：謝什麽謝，老跟我客氣什麽。
美少女戰士：哦還有，宋譯今天喝太多了，晚上睡覺要是不老實你就把他踹下去，沒事，死不了。
溫馨上一秒還在強忍著眼眶的澀意，結果下一秒看到這條消息瞬間破防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譯還蹭著她脖頸哼哼唧唧地問她笑什麽。
溫馨：沒有，他睡覺挺老實的。
剛發出去不到兩秒，溫馨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連忙撤回了這條消息。
美少女戰士：嗯？？什麽？
溫馨：沒什麽。
溫馨：就是想問，您是怎麽知道我不吃香菜的？
溫馨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反應夠快。
可當她看到宋芷的回覆後整個人都怔楞住了。
美少女戰士：因為阿譯吃那個菜了啊。
美少女戰士：但他是不吃香菜的，從小就不吃，所以我猜他是幫你吃呢。
溫馨：“……”
不吃香菜？
她緩慢地扭過頭去看肩膀上的人，不知道他是睡了還是沒睡，闔著眼，長睫平緩地跟隨他的呼吸起伏著。
宋譯從不吃香菜麽？
“……”
她擡手用指尖輕刮了刮他薄潤的唇。
可是每次她不吃的香菜都是宋譯吃的啊。
會幫她挑面裏的香菜，挑得整雙筷子都是一股子香菜味。還有那次在京大食堂，也是香菜牛肉，宋譯直接跟她交換了餐盤。
還有很多很多次……
她竟真的一點兒都沒察覺出來過。
美少女戰士：不可思議吧？說實話我也挺震驚的，因為他真的很討厭香菜的味道，但是我和他爸爸都特別愛吃香菜，也不知道他這是隨了誰。
溫馨：“……”我也不知道。
“隨我女朋友。”低沈磁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突如其來的，嚇了溫馨一跳。
她側頭，只見宋譯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盯著她的手機看，臉上被屏幕的光映得冷白，他嘴角微揚著，這一幕看著莫名綺麗。
“宋譯，”溫馨說，“你不喜歡吃香菜。”
宋譯懶懶地往她身上靠，像只大型犬從溫馨身後將她一整個圈住，“嗯。”
他聲線沙啞，似是被酒精浸透了：“不喜歡。”
“那你……”
“別管這些了好麽，”宋譯打斷她，薄唇在她頸側細細磨著，“這都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
“就是不重要。”
溫馨能感覺到宋譯現在是一個喝醉了的狀態，但她還是會有些生氣於他這種態度，這種對待自己都無所謂，全身心地把一切重心放在她身上的態度。
讓她愧疚，也讓她心疼。
“哥。”
“嗯。”
“你不能這樣毫無保留地對我好。”溫馨聲音很低很低。
宋譯動作突然停住，但捏著她後頸的手卻沒松，“什麽？”
溫馨轉過身將頭抵到他的胸前，甕聲甕氣道：“宋譯，你不能對我這麽好。”
被人傾註一切地愛著是一件很幸運也很幸福的事情，但溫馨會忐忑，不安，甚至是惶恐。
因為不值得。
她不值得任何人這樣為她付出。
“沒有人會像你這樣對我。”
但如果有一天你也突然發現我其實根本不值得呢？
她總想著給宋譯留退路，因為在她眼裏宋譯是一個絕對完美的人，但她不是，她有很多很多缺點，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厭棄這樣的自己。
“那我就是唯一一個。”宋譯語氣十分平靜，幾乎沒有任何波動，讓人覺得他還在醉著，可溫馨能聽得出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清醒。
宋譯抱著她，將溫度緩緩渡到她那邊，“這樣不是挺好的麽？”
整個世界只有他愛她。
“可我都對你這麽好了，你也還是會離開我，”宋譯聲音漸沈，“就算你知道我最疼你最愛你，你也還是離開了。
“所以你要我怎麽辦啊，我只能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他故作輕松地笑道，“因為我想留住你。”
宋譯輕輕靠著她的肩，輕聲嘆道：“我這麽離不開你。”
溫馨感覺自己心底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崩潰，塌陷。她擡頭對上他霧蒙蒙的眸子。
“……”她總能在和宋譯對視的過程中產生出各種情緒，心動，情動，或是感動。
明明都已經是個喝醉了的人了，說話還這麽會戳人心。
“我怕你後悔，”溫馨現在特別想哭，她緊緊抱著宋譯，“我怕你發現其實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好，就不要我了。”
溫馨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宋譯像撫摸貓咪一般順著溫馨的後背，聲音裏帶著幾分溫柔的無奈：“你別不要我就行了。也不知道是誰先跟我提的分手，現在又在這裏瞎擔心。”
溫馨：“……”
“你哥我就這麽一條命，半條都折在分手這三年裏了，就剩這最後半條你可行行好吧，別再折騰我了。”他說著埋怨的話，語氣卻是依戀和溫存。
但就這麽一段話，引得溫馨的眼淚“唰”的掉了下來，哽咽著一遍遍地對宋譯說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因為醉了還是什麽，宋譯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為哭了的她擦眼淚，也沒有任何安慰，他只是靜靜地把她抱在懷裏，“待在我身邊，別再亂跑，”他親了下溫馨的額頭，“我就原諒你。”
溫馨在他懷裏哭了會兒，然後逐漸抽噎著平靜下來。
頃刻後她才突然開口：“你以後不要再吃香菜了，真的好難吃。”
“那你幫我吃。”
“……”
“……不要。”
“……”
那鍋海鮮粥最終還是被擱置了，因為溫馨直接一覺睡到了大天亮，也沒機會將“不老實”的宋譯踹到地上——她一整晚都是被宋譯夾著睡的，跟個銅鑼燒的餡似的，動都動不了。
第二天宋芷張羅著要帶溫馨出去看雪，孟皓繁提議去沂南山，那邊有個滑雪場，還有溫泉，玩累了可以去泡泡溫泉休息一下。
宋譯叼著牙刷從衛生間裏出來，“你們商量好的吧？賀沅睿他們今天也去沂南山。”說著，他從兜裏摸出來手機翻出他和賀沅睿的聊天記錄給樓下的孟皓繁看。
“我是千裏眼啊？你站那兒我怎麽看得到？”孟皓繁將目光從報紙挪到樓上。
“你不用看到，”宋譯說，“他剛剛跟我說的，五分鐘前。”
孟皓繁點點頭，收回目光，“那還挺巧，正好一起唄，你倆也挺長時間沒見了吧？”
宋芷正往臉上貼黃瓜片，聞言嗤道：“想什麽呢你？這幾個混小子私底下肯定沒少見，你以為他沒時間回來看咱倆，也沒時間看他那幾個好哥們麽？”
“……”見話題風向不對，宋譯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緊著撤退了。
等他洗完漱回到房間，發現溫馨還在那兒躑躅著不知道該穿什麽，食指支在下巴上，一臉愁容。
她人蹲在攤開的行李箱前，宋譯走過去在她屁股上輕踢了一腳，“幹什麽呢？”
溫馨皺著眉護住自己的屁股，扭身看宋譯，“找衣服。”
宋譯笑了，“你都找了快半個小時了。”
溫馨撇撇嘴，“不知道穿什麽，今天還要跟叔叔阿姨一起拍照片呢。”
原來是因為這個。
宋譯笑意更深，他走過去蹲到溫馨身邊，在行李箱裏翻了翻，翻出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
他說：“穿這個，底下隨便搭一條牛仔褲就行了。”
溫馨半信半疑，“穿這個行麽？”
宋譯：“我眼光能有錯？”
也是，宋譯的審美一直都很在線。
溫馨拿著宋譯手上的毛衣去換了。
就在她換的過程中，宋譯也換了件衣服，等溫馨換好以後才發現宋譯跟她一樣也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配了一條深藍色牛仔褲。
溫馨一直覺得宋譯穿白色很好看，就是看起來特溫柔，整個人的氣質都被軟化了。
“咱倆這算是情侶裝麽？”溫馨笑道。
宋譯將她塞在衣領裏的頭發勾了出來，而後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是。”
他本就是這個目的。
溫馨為了今天的出行特地化了個淡妝，一直追在宋譯屁股後面問好不好看，宋譯說她就算被泥巴糊了臉都是天仙。
溫馨：“……”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便驅車前往沂南山了。冬季的沂南山與夏季的截然不同，整座山都被皚皚白雪覆蓋著，越往山上開，雪越大，溫馨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片的雪花，吹覆在車窗上都能看得清紋理。
沂南山有著濱南市最大的滑雪場，以至於一到冬天，不論是游客還是本地人，都喜歡在這裏聚集，大老遠就能看到滑雪場上人山人海，好在地方夠大，不然真就跟下餃子沒什麽區別了。
停車也不好停，孟皓繁找了半天車位，最後還是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等到一輛車走了騰出一個空位。
宋譯正打著電話，電話那頭是賀沅睿，宋譯開著免提，賀沅睿聲音又很大，於是倆人的對話清晰地落入了溫馨的耳朵。
宋譯：“你到哪了？”
賀沅睿：“我操·他媽的服了逼了！老子剛逮著個車位被一孫子給搶了媽的！”
宋譯：“……”
宋譯說話的時候薄唇呼出來的氣在空氣中形成縷縷白霧，溫馨忽然想到宋譯好像很久都沒碰過煙了。這倒是個值得表揚的事，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誇誇他。
宋譯：“那怎麽辦？要不你們先過來我們這邊？”
賀沅睿：“也行吧！反正——哎？！有了有了！我們這邊有車位了，等會兒再跟你說昂，你把位置發我手機上，停完車過去找你們。”
宋譯：“……”
大概過了有六七分鐘，溫馨看到了不遠處緩緩朝他們走來的一雙修長的身影。
兩人穿著同樣款式的羽絨服，一白一黑。
都不用走近，溫馨就將他們認出來了。
賀沅睿幾乎是一點沒變，除了氣質更成熟穩重了些，相較於他，季澄的變化倒是令溫馨十分驚詫。
明明模樣還是曾經的模樣，卻又感覺哪哪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賀沅睿摟著季澄的腰，那張揚的姿態簡直就差把“我是gay”這幾個大字貼臉上了。季澄低著頭看手機，那手機一看就是賀沅睿的，手機殼上花花綠綠一片，照這種情況來看，手機上應該是宋譯發去的位置信息。
“宋譯——！”賀沅睿看到宋譯了，擡起手臂一陣狂揮。
不愧是好兄弟，反應十分熱情。
季澄聞聲擡起頭，顯然是也看見他們了，於是將手機收了起來。
賀沅睿跑過來和宋譯交握住手然後傾身撞了撞肩，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一種打招呼方式。
溫馨默默在心底感慨一句——男人至死是少年。
看到宋譯身側的溫馨，賀沅睿先是一楞，隨後很快地反應過來，“咦——我就知道。”
宋譯：“你又知道什麽了？”
賀沅睿：“就知道你肯定還是得回來找她。”
國外美女不論是長短扁圓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
大情種一個。
宋譯聳聳肩，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不過你也太不厚道了，”賀沅睿說，“居然都不告訴我，還是不是兄弟了？”
宋譯：“我沒告訴你麽？”
賀沅睿：“你就說你有對象了，誰知道還是她啊？“
宋譯：“不然呢？還能是誰？”
賀沅睿：“……”是啊，還能是誰？
宋譯剛回國那會兒，賀沅睿給他找了沒有十個也得有九個“對象”了，讓她們挨個去加宋譯的微信，結果沒一個成了的。
從那時候賀沅睿就知道，宋譯心裏還裝著人呢，根本容不下別人。
溫馨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因為談話中的主角是自己，莫名讓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嗨，還認得我不？”賀沅睿突然把交流對象換成了溫馨，“賀沅睿，你應該對我還有點印象吧？”
溫馨點點頭，“嗯，認得的。”
“還是這麽漂亮啊。”賀沅睿誇她。
溫馨對於這種直白的讚美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略有局促地道了聲謝。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溫馨擡眸看過去，只見季澄繃著一張臉站在那邊盯著心大的像條狗似的賀沅睿。
“誒，寶貝兒，怎麽咳嗽了？是不是冷了？”賀沅睿連忙跑過去，雙手捧住季澄的臉，緊張地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
季澄被他弄得有些惱，擡手拍開賀沅睿的手臂，“你還要敘舊到什麽時候？”
賀沅睿一楞，緊接著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哎呀，是冷了吧？走走走，不敘了，別凍著我老婆。”
季澄：“滾。”
看著兩人的互動，溫馨瞬間就明白季澄到底是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更有煙火氣息了。
說白了就是更有人味了。
以前的季澄總是一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冷冷淡淡的模樣，不焦不怨，不悲不哀，波瀾不驚，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麽能給他帶來任何絲毫的沖擊。
他不會生氣，不會委屈，也不會驚喜，雖然不得不說的是他那張臉真的漂亮，但總給人一種空蕩蕩的冷情感。
現在居然都會這種暗戳戳的吃醋了。
也不知道賀沅睿是怎麽把他養成這樣的。
“叔叔阿姨呢？怎麽就你倆在這兒？”賀沅睿牽著季澄走過來，“咱先進去吧，這兒太冷了，一會兒再把我媳婦凍壞了。”
一會兒寶貝一會兒老婆一會兒又媳婦的，賀沅睿真是比誰都能膩歪。
季澄側目睖他一眼，“賀沅睿。”
賀沅睿立馬就慫了，“誒誒知道了，不叫了不叫了，別生氣。”
宋譯受不了他這膩歪人的勁兒，攬著溫馨的肩膀往裏面走，一邊回答賀沅睿剛剛的問題：“他們倆先進去換衣服了。”
賀沅睿：“噢。”
因為是濱南本地人，雪具這些東西都不用租的，家家戶戶都必備好幾套，宋譯家也不例外，倉庫裏還有好幾套堆著積灰呢。
倒是賀沅睿和季澄倆人還得費功夫再去租兩套雪具。
四個人換好衣服以後便去了後面的雪場。宋芷和孟皓繁早早就玩開了，以前倆人還能玩玩中級道甚至是高級道，後來自從宋芷生病以後，孟皓繁怕她身體不好再磕著碰著，就只帶著她玩初級道了。
宋譯的滑雪技術就不用說了，從小開始接觸滑雪。賀沅睿雖然沒宋譯這得天獨厚的優勢，但總歸是個富家公子哥，學過的東西用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什麽臺球，網球，高爾夫球，樣樣不落，其中也有滑雪。
而溫馨和季澄完全就是倆滑雪小白，雪具都不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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